雨不停，天已微亮。
薛少秋背着陈枫的尸体，一步步向城中走去。
刑场上，空无一人。漫天雨雾，绵延不绝。
“咚咚咚，咚咚咚。”
一声声闷响回荡在刑场上方。薛少秋正手持鼓槌，一下下捶打着鸣冤鼓。鼓面发出的声音，异常缓慢而沉重。
“何人如此大胆？”一个小卒冒着雨赶来，厉声问道。
“大理寺少卿薛少秋，求见刑部尚书。”字字铿锵有力，不容置疑。
一道闪电劈下，雷声轰轰传来。
那小卒放缓了语气陪笑道：“薛大人所为何事啊？”
薛少秋头发乱糟糟地披在肩膀上，眼睛里全是红血丝，一字一句道：“昨夜子时，罪臣陈枫叛逃城外，我特缉拿归来，送回刑部。”
小卒吃惊望着薛少秋，又伸头去看了看他背上的陈枫，嗫喏道：“陈将军，他”
薛少秋眼圈通红，咬紧牙关道：“不错，我杀了他。乱臣贼子，人人得而诛之。”
小卒脸色发白，结结巴巴道：“薛大人稍候我这就去禀报尚书大人。”说罢又匆忙消失在烟雨雾色中。
正午，一丝阳光也没有，乌云遍天，雨倾盆。
刑场上，陈枫的尸体被放在最中央，四匹战马围着尸体缓缓绕圈，马背上的官兵每人手中握着一根长鞭。
刑部尚书坐于高台上，目光平视前方，开口道：“罪臣陈枫，玩忽职守，越狱叛逃，十恶不赦。今虽死，仍难解民愤。故出其尸，鞭之三百，然后已。”
语气平静，没有一丝情绪。
话音刚落，四匹马飞驰而起，官兵手中的长鞭狠狠抽下。
“啪！啪！啪！”一声声响亮的鞭子泄愤般，落在陈枫冰冷的尸体上。才几下，尸体就已皮开肉绽，血肉模糊。
薛少秋站在一旁，目光死死盯着刑场中央，仿佛一个深不见底的黑色沼泽。雨水打在他的脸上，让他的五官陷在一抹带有悲怆的砖青色之中。
滚烫的眼泪从他的睫毛上滴下来。喉头控制不住上下滚动着，可没有人能听到他喉咙里低沉的呜咽。
伴随着震耳的鞭挞声，刑部尚书不急不缓的声音从高台上传来：“大理寺少卿薛少秋，捉回叛臣，立功一件，择日领赏。”
“谢大人。”薛少秋朝着刑场中央应声跪下，缓缓磕了三个响头。
第三个响头磕完，直到耳畔的鞭尸声都已渐渐消逝，他还没抬起头来。
安府偏殿。
雨落在朱漆槛、碧纱窗上，滴滴答答响个不停，可殿上却寂静无声。
老马与花灵站在两侧，安大人的面目被一片阴影笼罩着。
半晌，安大人声音有些沙哑道：“我没料到这个薛少秋会如此狠心。”
老马与花灵对视了一下，低头不语。
“不过也好。”安大人顿了顿道：“仇恨足以蒙蔽一个人的双眼。无论如何，不能让李天和薛少秋两人联合起来。那样的话，我们便有的头疼了。”
老马道：“大人放心，一切都做得不动声色。薛少秋与李天如今成了敌人，便再无可能去联手调查十年前那个案子。”
安大人道：“这样最好。此事你办得还算得力，待会儿下去领赏吧。”
老马抱拳道：“谢大人。”
安大人转过头，斜睨着老马道：“你先退下。”
老马躬身退下后，安大人走到花灵身边，用手指轻轻挑起她的头发，深深嗅了几下。
安大人道：“现在李天他孤家寡人，我们也是时候收网了，你说呢？”
花灵点点头，面颊上起了几分绯红。
安大人摩挲着花灵的头发，轻笑道：“若得了麒麟角，这个天下便是我们的。”
花灵道：“大人英明神武，定能得偿所愿。”
安大人满意地点点头，转身道：“去办你的事吧，不要让我失望。李天能否中蛊，就看你了。”
花灵沉稳道：“是，属下定当竭尽所能。”
安大人嘴角上扬道：“你该没忘吧，最好的放蛊时机，是趁人行房中之事时。”
花灵听罢，咬着嘴唇低声道：“属下明白。”
乌黑的长发挡住了她的脸，看不清楚她脸上究竟是悲伤抑或无助。
正午已过了一个时辰，李天奇怪为什么还无狱卒来天牢提人，又看老马也不见踪影，便决定出去一探究竟。
阴雨霏霏，长安城街道很是冷清。路上行人皆步履匆匆，可唯独一女子袅袅前行，伞也未打，只任由雨水将她的轻衫打湿。
李天定睛一看，那人可不正是小师妹聂小纤！
她难道不该去燕南山了吗？怎么还在长安城呢？李天正欲上前追问，却见聂小纤转进一条巷子，朝万花楼方向去了。
花灵走入万花楼，也不同人打招呼，便上楼进了聂小纤的房间。
才坐下，只觉得脸皮痒痒的，怕是聂小纤那副面孔没贴牢，于是慢慢撕下，准备再重新贴上。
谁料才揭了一半，门突然被打开了。
“小纤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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