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要走,不要离开……一遍遍的重复,小心翼翼。
郁岑然是那么霸道的男人啊,他说的话,从来都是命令式的语气,哪里会用这么卑微的征求意见的方式?
郁岑然紧紧地搂住南桥:“南桥,跟我回家,好吗?”
他的卑微,像是一把尖锐的匕首,扎在心口,泛着难以言喻的疼痛。那种撕心裂肺的痛,让南桥想起惨白的医院,想起毫无生气的殡仪馆,纯白的百合花,精致的骨灰盒……
身子一僵,挣脱郁岑然,南桥伸手将他推出门外,不等反应啪的一下将门甩上,身体慢慢靠着门面滑落,坐在地上,胸口起伏,不能平息。
泪水模糊双眼,朦朦胧胧中她的视线落在那碗还没吃完的鸡蛋羹上,也许,这应该是她最后一次给他做饭,最后一次,以后再也不可能了。
她够坚决了,可没有想到,心还是会这么疼,这么痛,痛到连呼吸都无法容易。
南桥蹲在角落里,双手抱着膝盖,静静地坐在地上很久,很久,直到眼泪都已经流干,半晌,南桥站起来,到厨房里冲了一杯牛奶,加少许安眠药。
昨晚没睡好,现在她的脑袋简直疼得快要爆炸,拖着毛拖鞋到房间,掀开被子,上床,盖好被子,南桥正要闭眼,这时窗外一阵雷鸣声,轰隆隆的怪吓人。
方才没发现,南桥扭头去看,原来晴朗的天空此刻黑压压的一片,看起来像是要下一场大雪,南桥叹气,走过去将床边的盆栽放下,无意间却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。
南桥动作一顿,从她的这个角度看过去,能看到郁岑然站在楼下,他正好抬起头,四目相对的一瞬间,南桥立刻将目光移开,啪的一下将窗户关紧,竟然有做贼般的惊慌。
眉眼微动,南桥调整好自己的思绪,重新躺回到床上,强迫自己不要去在意郁岑然的存在,心里默数着小绵羊,一只,两只,三只……
等到数到第一百九十九只,南桥依然无法安睡,外面大雪纷飞,也不知道郁岑然到底走了没有。
“南桥,不要管,不要去看……”南桥持续给自己加强定心,披着大衣走到客厅外面。
为了分散注意力,南桥打开电视机,站在机子旁边随意地更换频道,心不在焉,根本没有心思去听去看。
这时,电视机跳转到了一个天气频道,主持人甜美的声音不快不慢的传出来,信号不好,断断续续:“今日有市民反应……我市气温最低的一天,达到零下……请各位市民做好御寒准备……”
气温最低?南桥扫了一眼外面,这么大风雪,不冷才怪了!哈着手,南桥想到站在楼下的郁岑然。
到底放心不下,南桥小步走到窗户旁看一眼,眉头蓦地皱紧,果然,人还站在那里。
快一个小时过去了,郁岑然到底是在做什么!
没有再等,南桥直接在角落里拿起雨伞,撑开伞走过去,一步一步靠近,她看到郁岑然的高大的身躯落满了雪花,活生生的一个雪人。
“郁岑然,你到底要怎样!”南桥站在他面前,凑得近,她才发现郁岑然的睫毛都被雪花冻住,一根根异常分明突出。
气急败坏,南桥把雨伞撑在郁岑然的头上,他很高,南桥要用力踮起脚尖,同时数落:“你是不是疯了,有车都不知道要进去躲一下!”
旧病未愈,又在寒冷天中呆了这么久,郁岑然的脸庞浮现出不正常的酡红,南桥伸手去探,温度很烫,果然又生病了。
她都不知道,精力状如牛的男人,竟然也会有接二连三身体跟不上节奏的时候,心底叹气,表面不动声色,没有情绪:“郁岑然,你走吧,回郁家的别墅吧。”
郁岑然下颚紧绷,薄唇抿成一道直线,没有言语,静静地睨着她,眸光冷冷,深邃,如同黑洞一般望不到底。
南桥再次开口:“郁岑然……你……”
郁岑然的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脸上,末了,终于开口,眉眼清冷:“回不回去,是我的事情。”
言下之意,他不愿意走。
天寒地冻的,他要一个人站在这里,受冷,挨饿,妄想着这样就能打动她?
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,南桥想,她不能犹豫,迈出第一步的勇气都有,就不该心软放弃,前功尽弃。
南桥闭眼,收拾调整好心里的情绪,睁眼,手指松开,伞一下子掉落在地上,南桥面无表情说道:“好啊,那我陪着一起挨冻,反正活着也这么累了,不如死了。”
郁岑然眉眼一挑,垂落在是身侧的拳头握紧,痛苦翻涌,声音有些颤抖:“南桥,你能不能忘了,我们什么都不要管……”
闻言,南桥抬眸,盯着郁岑然。
他的脸庞一向冷峻,揉着一股生人勿进的高冷气质,这几天没吃好睡好,更是瘦了一圈,显得脸部的轮廓愈发深邃立体。
郁岑然的眼眸中有淡淡的猩红血丝,眼眶下一片青黑,下巴上有青色的胡茬头冒出,看起来很疲惫。
他执起南桥的手,眉宇间紧拧着,几近哀求:“南桥,我们忘了,我们离开这里,好吗?”
心脏被敲击了一下,南桥很震撼,郁岑然竟然说出要离开这座城市,这样的话……他生长成长在这里,根基在这里,家业也在这里。
要离开,就意味着要放弃一切,他什么都不要,只要她陪在身边。
可是,南桥想,她怎么能那样自私呢!
摆在眼前的现实,困难,挫折,还有化不开的家族恩怨,南桥瞬间如梦初醒,心脏泛着尖锐的疼痛,很痛,像是被人揪着。
收敛好自己的情绪,她低头,再次抬起,嘴边勾起一抹苦笑,眼底只有决绝:“郁岑然,我记起了一切,还怎么忘记呢?我们……我,你,都不能回去了。”
东西打破了可以重新粘合,心碎了,那就是真的无法回头了。
何况母亲是南桥的童年里唯一的温暖,是明灯一样的存在,岂能是说忘记就能够做到的?
她不愿忘记,不会忘记,也不能够。
“郁岑然,我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婚,请你,放过我。”南桥神色上没有起伏,尽力压制心底的波澜。
这句话中没有赌气,没有任性,郁岑然听出来了,南桥这是玩真的,他们之间,真的要玩完了。
只是,南桥让他放过她,那么,谁又来放过自己呢?
眼底愈发冷冽,正在这时,手机铃声忽然响起,在静默的两人中间,显得异常突兀,郁岑然的眼神没有离开南桥,按下通话键,接起,是助理。
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,郁岑然淡淡回应着,末了,冷眸射向南桥,声线愈发冷然:“联系律师,拟一份离婚协议书给我。”
“……好的。”
郁岑然挂断电话,扯动薄唇,眉宇间清冷,对南桥说道:“明天,离婚协议书会送到你手上,签了,我们再无交集。”
南桥:“……”
郁岑然眼眸浮现出阵阵冷冽,移开视线,没有再看南桥,长腿迈动转身离开,打开车门钻进去,发动车子。
落了雪的车顶哗啦啦滑落一片,黑色的车子再没有犹豫,一股烟扬长而去。
那样的背影,冷漠,没有温度,像是南桥第一次遇到他那时一样。握住拳头,南桥咬紧下唇,压抑已久的眼泪终于刷的一下滑落下来。
明明已经决定了,要潇洒向前不回头,南桥却好恨自己,恨自己不争气,明明可以大步离开,脚下却像是灌了铅一般,半晌都没能挪开一步半步。
这是,最后一次见面了吗,以后两人只能形同陌路了,那么,要不要好好说一声再见……半晌,南桥勾唇,在心底嘲笑自己的幼稚。
闭眼,抹了一把眼泪,南桥转身进了公寓楼,关门。
……
车内。
郁岑然大掌掌着方向盘,宽厚结实的背部靠在车椅上,眉宇紧皱,脸色深沉,黑压压像是要下一场暴风雨。
周于琛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坐着,吊儿郎当:“郁少,上班时间翘班,去哪里风流快活了?”开口,桃花眼上挑,笑眯眯问道。
只是,眼角上抬接触到郁岑然的脸色,周于琛敏锐察觉到事情不妥,很快调整好状态,凑过来,压低声音问道:“小嫂子那边出事了?”
长指揉着眉心,一下轻一下重,郁岑然心里烦躁,不想搭理周于琛,长腿迈动走到沙发旁,身躯一下子压下来,整个人窝进柔软的沙发里,疲惫,困累,顿时袭上心头。
郁岑然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睡着,他没有失眠的习惯,尽管睡眠很浅。
第一次是在南桥忽然失踪那天开始,他疯了一样地四处寻找,没有结果,劳累了一天的身体,精神却是紧绷得厉害。
最近几天又开始了,不是不想睡,他根本就睡不着,甚至比以往还要更加严重。
一整晚都没有休息过,周于琛还在一边唧唧歪歪,吵得脑袋更是要爆炸!郁岑然冷锐的眸光扫过去,抬手,扯动薄唇,没好气:“我的药。”
周于琛将一包东西扔过来,接住,转手接一杯温水,抿了一口:“我说郁大少,你求人办事的时候能不能把态度放好点……”
“我要离婚了。”
噗的一下口水喷出,差点没噎死,周于琛睁大眼睛,满脸惊愕:“你……你说什么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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